2013年6月21日 星期五

『賢出沒注意-公民電影院』第三集:
『核你到永遠』之卡夫卡式科幻寫實

  馮賢賢 vs. 鄭有傑:  <核你到永遠>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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鄭有傑,導演,拍過膾炙人口的《潛規則》,諷刺文化界媚中現象。最近拍過反核短片《(不再)平凡的幸福》,積極參加反核行動。這篇對談,從芬蘭紀錄片《核你到永遠》,談到他的反核心路歷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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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(以下為訪談摘要)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馮賢賢(以下簡稱馮):今天我們來談芬蘭紀錄片《核你到永遠》,以及你為何反核。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反核的?
鄭有傑(以下簡稱鄭):福島核災之前,我以為核電是最安全、最乾淨的。福島核災後發現,原來核電隱藏著人類無法解決的危機。才開始反核。

福島教訓:政府是會騙你的 


馮:為什麼福島事件讓台灣人對核電的看法完全改觀,因為日本離我們很近嗎?
鄭:沒錯!還有我們一向相信日本人的管理,但這次日本政府竟然在第一時間試圖掩蓋。他們一直說核電多安全,結果還是發生了核災。我們發現:原來「政府是會騙你的」,台灣官員也一樣。
馮:說說你的轉變過程吧
鄭:以前我的心態是,「我們需要電啊!核電是最有效率的能源」。我壓根不曉得什麼叫做「用過燃料棒」,後來看劉黎兒的文章以及網路上一篇「失控的燃料棒」(作者:樊德平) 才開始瞭解。
馮:放在蘭嶼的只是低階核廢料,真正恐怖的是藏在核電廠裡,離人口密集地區那麼近的高階核廢料,也就是使用過的燃料棒。
鄭:對,核一、核二、核三廠已經累積了一萬六千多束使用過的燃料棒,無法處理,竟然還要蓋新的核電廠…
馮:全世界各國都還無法處理高階核廢料…
鄭:那就不應該使用核電。我們蓋工廠,政府會要求污水排放系統做好才能營運,但是對核電卻網開一面。我們根本沒有辦法去處理…
馮:這是全世界核電工業最大的一個「不能說的秘密」!

菅直人:只差一步半個日本就沒了 
  
鄭:講難聽一點,美國發生幾個核災也不會亡國,台灣只要發生一次福島級核災就完蛋了。
這樣講對美國人很不應該,但美國土地廣大,核電廠蓋在人煙稀少的地方。台灣地狭人稠,根本沒有條件使用核電…。
福島事件時的首相菅直人最近承認,福島核災,只差一步疏散範圍就不只20公里而是250公里,那樣半個日本就沒了。他的結論是,「最安全的核能政策就是不要使用核電」。
馮:我們來談一下《核你到永遠》這部影片。
鄭:我非常佩服導演的手法。他把這部記錄片當成寫給十萬年後人類的一封信。他讓你看到十萬年以後,讓你去想下一代、下下一代。為什麼要講十萬年?因為使用過的核燃料棒,必須經過十萬年輻射值才會降到無害。
台灣的政客、台電這些人,明知道這個東西危險,明知道我們沒辦法處理核廢料,還要使用它。他們的心態是,不管下一代的死活,這一代賺到錢就好。這些官員擁核,等於對著我的小孩說你去死吧!我不管你的小孩死活,我的小孩已經在國外了…


100 年後發現:人類怎麼會愚蠢到使用那麼危險的東西發電?

馮:影片裡訪問的核電專家沒辦法預估三百年後是什麼狀況,更何況是十萬年。台灣沒有任何官員會去思考一百年以後的事,他們只談核電廠除役要等四十年。到時候他們都不在了,沒有人需要負責。
鄭:我很喜歡北歐獨特的敘事風格。他們有一種很冷的幽默感,一種荒謬。你看到官員非常誠實的承認,他們沒辦法保證地球上一千年內不會有戰爭、不會有任何變化…但是導演一直跟被拍攝者採取一個距離,不會過度渲染,不會醜化,不灑狗血。
馮:他的鏡頭都拉的比較遠。
鄭:他的冷調有一種美感。加上他用科幻電影常用的配樂方式及音效去營造一種未來感。如果你從未來看今天,一定會覺得,人類怎麼會愚蠢到使用那麼危險的東西來發電?就像我們現在回頭看一百年前的鴉片。當時鴉片是政府專賣的,知識份子像林獻堂、蔣渭水反對鴉片,但也有人像連橫就跑出來說鴉片是好東西。為什麼?因為日本總督府把經銷權給台灣的財團,這些財團當然要為政府背書。你把鴉片換成核電,就是我們現在正在面臨的問題,而且核電的危害比鴉片更大。一百年後會知道核電這個東西危害有多大,現在竟然有那麼多人在擁護它。
我為什麼反核?很簡單,我們根本沒辦法處理使用過的燃料棒。所以不應該使用核電,更不應該蓋新的核電廠。
馮:只要停電造成停水 不能夠進行冷卻,就完了…
鄭:對,其實不需要地震、不需要海嘯,只要一個人為因素、甚至一隻老鼠跑進配電盤,都會釀成大禍…所有的台灣人都應該看這一部影片。
馮:片中那個地下500公尺的幽暗世界,像是人類自己創造出來的一個冥府景象…
鄭:它讓我想到卡夫卡。但反核運動最大的問題是,如何將這些訊息擴散出去。最近有一個人叫林辰,做了一個短片講使用過的燃料棒…
馮:片名叫《先別管立場了啦~你聽過核廢料嗎?》,那是我們協會製作的。林辰編劇,蘇志宗導演,我擔任監製,超過35萬人看過。
鄭:我覺得做的很好。台灣人好像很難靜下來好好看一篇文章,一部紀錄片。但你們這部短片卻能以快節奏、kuso的方式,吸引很多人去了解核電這樣嚴肅的議題。


以台灣的地質條件,核災遲早會發生

馮:也許北歐生活沒那麼緊張,比較能夠沈靜下來欣賞較長的影片。台灣人生活越來越困難,很難靜下來…
鄭:但是,我們有餓到連對下一代最基本的責任都要拋棄嗎?我如果不站出來反核,真的不知道怎樣面對我的小孩。我們如果不阻止核電,以台灣的地質條件,核災遲早會發生。
馮:我們到現在為止沒有出大事,實在是超級的幸運。
鄭:我那天聽到總統說一句話,真的欲哭無淚。他竟然說,我們不能因為恐懼地震和海嘯就不使用核能!這一句話是什麼意思?就是說他會用核電,不出事他不會停下來。說不定出了事他還是會繼續用,因為他根本不care。我有小孩,我該怎麼做?我回南部遇到親戚,他們說,核電停下來電費會漲耶!
馮:政府的恐嚇策略跟洗腦很有效。
鄭:對,我很想問他,那你的命不要了嗎?也許要有一些宗教領袖站出來反核…
馮:靠他們恐怕很難,還是靠我們自己吧?
鄭:也許必須像楊斯棓醫師那樣。我非常佩服他,他默默的…
問:一場一場去演講…
鄭:直接去告訴鄉親們…
馮:最近環保聯盟也有新的核四公投連署,環島宣傳,到夜市去演講…

台灣人不敢面對自己:燃料棒、國旗

鄭:就算核四停建,危機也沒有解除耶!那些使用過的燃料棒還是在那裡。
我發現擁核人士刻意忽略使用過燃料棒的問題,核能發電是對後代最不負責任的發電方式,會製造出十萬年有害的廢料,而我們沒有任何方法處理。擁核的人可否拍一部影片來說明使用過燃料棒如何處理?
馮:他們不需要拍片,因為公投的遊戲規則讓他們認為贏定了。
鄭:是啊!但是我覺得這就像一個天秤,當我們的力量累積到一定程度時,它就會倒過來。一些媽媽已經站出來了…
馮:有人說怎麼爸爸不出來?
鄭:爸爸我也出來了()
馮:你拍的《潛規則》,戳破了文化界不能說的秘密。在慶祝民國百年的金馬獎典禮上,讓有些人很尷尬吧?
鄭:沒有吧!大家都笑的很開心吧!
馮:如果大家都很開心的話,這件事情就不會是「潛規則」了。你後來又拍反核短片,作為影像創作者,你的角色是什麼?
鄭:我為什麼要拍《潛規則》,是因為我發現在我們的行業裡,連號稱最本土的電視台拍的偶像劇都必須要符合這個潛規則。沒有人在談論這件事,就是沈默。
馮:大家都默不作聲,當然是有顧慮。你有沒有考慮過後果?
鄭:大家可以看我,我還活的好好的啊!我還是有片子可以拍呀!全世界只有台灣,在自己的國家拍電影不敢拍自己的國旗。金馬給我的題目就是要拍台灣特有,什麼現象是只有台灣有而別的地方沒有?這就是其中一個,只有台灣人不敢面對自己。那不只是一個國旗這麼簡單的事情… 

鄭有傑:希望宗教領袖趕快出來

馮:回到《核你到永遠》。導演問,你如果遇到未來的世代,你要跟他說什麼?有位科學家說,希望你們能比我們更善待這個世界。台灣擁核的專家,有誰願意說,sorry,核廢料沒辦法處理,我們留下了這個無止盡的毒害給你們?
鄭:台灣人有個錯誤的觀念,以為投完票就不關我的事了。投完票你還是必須不斷去監督…難道就把我們的下一代交給這些不誠實的政客嗎?我當然也考慮過要移民,也想離開這裡。偏偏我是一個拍電影的,所謂的知識份子,我不能逃之夭夭而不做任何事情…
馮:我最近問一位核能專家,三座核電廠裡的高階核廢料已經超載,台電和政府做決策的人比我們更清楚,為什麼還要硬拗?他說,輻射外洩並非核爆,一開始你是感覺不到的,只有他們知道,他們至少有四、五天的時間可以逃,逃不了的是我們。
鄭:是啊!所以…大家要覺醒!公投時一定要出來投票,不投票就等於是贊成蓋核電廠!然後這些燃料棒再不處理,遲早會發生核災。台灣、日本地震頻繁,是核災機率最高的地方,我們得面對。即使逃出了台灣,你心裡面還是會有台灣在,逃不掉的。
馮:所以與其等待宗教領袖出來,還不如我們自己多做一點?
鄭:我還是希望宗教領袖趕快出來,真的,希望他們趕快出來()
馮:你對他們可能期待太高()。好,我們謝謝鄭有傑…

參考作品連結:

先別管立場了啦~你聽過核廢料嗎?: http://youtu.be/GCaVe6FcFOk



鄭有傑《(不再)平凡的幸福》: http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qKkMLIJDH2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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